大學 中庸

讀四書,讀完「論語」,「孟子」後,便論到「大學」和「中庸」。嚴格來說,「大學」和「中庸」說不上是書,不過是禮記中兩篇文章,宋代朱子朱熹特別喜好這兩篇文,獨立抽出來與「論語」「孟子」並列,後世統稱為四書。與之前一樣,我擇選了中華書局出的新視野版來讀。這次可能原文實在太短,編者要在注譯加入大量水份,兼在頁數段落分行留白,方能勉強寫成一本二百頁也不到的書,恐怕是如果書太薄沒有份量買不出去。

「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在新民,止於至善,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,修身,齊家,治國,平天下」,三綱八目一句講完。大學第一章,不妨背熟當金句用,背出來拋書包夠精簡。至於其他後面的章節,那些引經噱典,從上古文獻,詩史,書經等,找出句子來支持和申論三綱八目,讀過便算了。有幾章特別多耳熟能詳的四字成詞,那幾句同樣不妨背熟。三綱八目的道理,明就一字咁淺,唔明,大學後面的幾章幫不到你,書中那一大堆注譯癈話都幫不到你。八目前四項講個人修養,有點西方古典哲學的味道,君子慎獨連講兩次,可見慎獨的重要。八目後四項,平時成日聽人講,修身齊家個個合用,書中的大道理也很中聽。說到治國平天下的人,要先修身齊家也很合理,不過如果不幸治國平天下的人做不到修身齊家呢,大學沒有講應如何解決了,反倒是孟子「誅其君而弔其民」更爽快。

中庸這兩間字,最容易讓人亂說一通,很多不學無術之人,總喜歡將其曲解為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的所謂中庸之道。中庸這書在四書中最難讀懂,問題之一是中庸內文,時常引用孔子語錄去講中庸,不過沒有對中庸二字作明確定義,只是圍著中庸打轉。好像在說中庸係好野,但點好法呢,又唔講你聽。我看不出在孔子口中,中庸與君子有什麼分別。論語中君子有很多屬性,可以很好去定義,反而中庸就好像掛在君子身上般。君子出場一定帶著中庸,但文中又不直接去講何謂中庸,何謂不中庸,很難下一個明確的定義。

問題之二是中字和庸字的現代歧義,影響了我們對中庸之理解,朱熹注那句「不偏不倚,無過不及」恐怕亦有誤導了後世之嫌。以我理解,中不是指中間,而是指中正,庸不是指平庸,而是指常理。中庸即中正的常理,亦即永恆不變的真理。「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非道也」,中庸之道,便是每分每刻都守著真理,正如三字經所言「中不偏,庸不易」。文中曰「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」,而這個真理則是發生內心源於天命,孟子的性本善論也。

中庸一書中,出現最多的字是誠,最後三分一都是講誠,「誠者,天之道也」。不過誠與中庸同樣有語意不清的毛病,文中花很多章節講有了誠就會點勁點勁,「可以與可天地參矣」,「至誠能為化」,「至誠如神」,「誠者物之終始,不誠無物」。但說完仍然沒有講過誠是什麼,很虛無飄渺,完全不實在。到底中庸與誠有什麼分別呢?有什麼情況是有中庸但沒有誠,反之什麼情況有誠沒有中庸?我不太肯定的理解,中庸是客觀形上的道理,而誠是一個人實踐中庸的態度。而這個誠字,並不等同一般誠實誠心等用法,而是一個類似追求中庸是出於其本然價值,而非其功用價值的態度。

四書全制霸後,「四書熟,如六經,始可讀」,不過六經比四書艱深很多,我大慨目前是看不來了。人家是「經既明,方讀子」,我則是「經未讀,先看子」,五子中,老子,莊子和荀子與孔子是同一大時代的人,文中子和揚子則後期很多,亦遠不及另外三子重要。老莊荀三子中,老莊道學自成一家,與儒家差異很大。荀子算是儒家門下,但擺明與孟子對著幹,照思想史的發展路向來看,所以下一本應該論到看荀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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